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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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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也虧得林如海果斷,這不,才忙完了七日流水宴沒幾日,賈母得了空,便又叫人上林家了。

這回上門的不是什麽奴仆也不是什麽晚輩,而是賈赦--每日裏要麽滿京城大街小巷瞎溜達找樂子、要麽鉆在女人堆裏醉生夢死的榮國府當家人。

自打林如海回到京城接走了兩個姑娘後,賈母三番五次的叫人上門請,卻是一次比一次難請得動,這個借口那個借口的推辭,已是叫賈母惱火不已,這回索性將賈赦踹了出來,堂堂榮國府當家人的臉面總不能不給了吧?

林如海還真敢不給,說是榮國府,其實到了賈赦身上也就剩了個一等將軍的爵位,手裏更是半點實權沒有,說句難聽的,也就是頂著個虛名整日混吃等死罷了,這樣的臉面值幾個錢?

不過他卻也沒拒絕,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已經有了徹底解決的法子,那就趁早掰扯清楚叫老太太死心罷。

於是,林如海就帶著一對女兒上了馬車,林彥朗卻留在了家中,老太太沒叫,他也不想叫兒子去受冷眼。

一見到人,賈母就道:“女婿可真真是個大忙人,愈發難得請得動你貴腳踏賤地了。”

林如海忙作揖,“老太太這話可真是折煞我了,戶部諸事繁多,一樁樁一件件要料理明白了得花上不少心思,我才剛接手沒多少功夫,日日忙得是腳不沾地,哪裏就是故意掃老太太的臉面呢,確是難得抽身啊。”

“老太太聽聽,我可曾哄了你?姑父乃是一品官員,掌管著整個戶部呢,大事小事哪樁不得問一問管一管,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不得清閑啊。”

卻原來是王熙鳳跟老太太解釋過,老太太竟是不信,畢竟賈家的幾個男人每日裏可是再清閑不過了,就連正經有個差事的賈政也有大把的時間跟家中的清客在一處煮酒賞花談天說地。

眼下見林如海說得誠懇,知曉大抵是自己誤會了,心中的怒意不滿也就去了幾分,臉色緩和了些,又慈愛的看向兩個丫頭。

“快過來叫我仔細瞧瞧,兩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時常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可真真是白疼你們了。”說著,就抹起了眼淚。

姐妹二人只得上前撒嬌賣癡連哄帶騙,好不容易將老太太哄得有陰轉晴。

旁邊的王夫人似是有些急不可耐,說道:“家裏姐妹日日念叨著你們呢,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將你們給盼來了,你們姐妹幾個去院子溜達溜達好好說說話罷。”

賈母瞥了她一眼,就笑著拍拍兩個外孫女兒的手,“去玩罷,你們幾個小姑娘家家怕也不耐煩在這裏拘束著,梅園一直叫人收拾著,屋子裏的擺設一應俱全,你們去那裏呆著也舒坦。”

三春及林家姐妹兩個聽到這話便當即攜手一同出去了。

姐妹幾個雖許久不曾好好相聚了,但卻也並不見疏離,湊在一處便嘰嘰喳喳的聊開了,林墨菡和林黛玉還給她們帶了些小玩意兒來,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是外頭坊間賣的一些泥人、木雕、孔明鎖、魯班球等玩具,做工也不見多精致,不過圖個新鮮有趣罷了。

“朗兒時常外出總會尋摸些玩意兒帶回家來給我們姐妹兩個解解悶兒,我們瞧著有趣便挑了幾樣帶來。”林黛玉笑盈盈的說道。

最小的惜春興致勃勃的拿了魯班球便擺弄起來,邊嘆道:“外頭有趣的玩意兒竟這樣多……若我是男子就好了,何苦整日悶在這一畝三分地……”

探春聞言就輕輕戳了戳她的小腦瓜子,“又說胡話。”只眉眼間顯然也是向往的。

林墨菡見狀不禁也有些嘆息,這個時代對女子太苛刻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常態,姑娘家唯一能夠出門的機會大抵也就是同長輩一起去上個香或是參加個什麽宴會了,當年賈敏還在時,她們姐妹兩個還能時常出去見見世面,也交了幾個小閨蜜,好歹算是能偶爾放個風,倒不至於太過憋悶。

可偏賈家卻幾乎沒什麽交際似的,就是親近的哪個人家有點紅白喜事,卻也從不見帶幾個姑娘去的,三春長到這麽大,除了東府竟是再不曾見識過以外的風景了,也著實可憐。

林黛玉想了想,就說道:“日後得了空姐妹們就去我們家玩,坐在馬車上也能偷偷瞧瞧外頭。”聊勝於無罷了。

林墨菡雖說不願與賈家太親近,但不得不說賈家這幾個姑娘卻都是好的,沒什麽毛病,故而倒也不反對,只笑盈盈的點點頭。

“姐妹們日後若閑來無聊,便與老太太說一聲,老太太不會不同意的。”

三春聞言自是滿心歡喜雀躍,你一言我一語滿懷好奇憧憬的探討起了外面的世界。

林家姐妹二人雖然也養於深閨,但林如海疼女兒,幼時逢年過節的也會帶她們出去逛逛,湊個熱鬧瞧個新鮮,加之如今家裏的幼弟林彥朗有心想與她們處好關系,時常也會將外頭的一些新鮮事兒當作故事講給她們聽聽,也算是開了些眼界,故而這會兒拿出來與姐妹們分享,倒也聊得火熱。

林黛玉是個促狹的性子,聊起來更添幾分詼諧幽默,只逗得姐妹們樂不可支。

又聽她一口一個“朗兒說”,迎春就不禁有些感慨,“原先我們還擔心這個弟弟是不是好相處,如今看來竟是個極好的性子,待你們兩個也好,如此卻是再美不過了。”

林墨菡很讚同的點點頭,“朗兒性子的確不錯,對著父親很是尊敬仰慕,對咱們姐妹兩個也很體貼關心。”

“那就好,有個兄弟也多個依靠,這世道……咱們女孩子再如何聰慧有本事,若背後沒個父親、兄弟依靠,日子也是無比艱難的……”探春嘆息著,不免想起了自己家,老的小的幾個男子,冷眼瞧著竟是沒有一個能靠得住的,一時心中不禁更添迷茫。

迎春也低頭沈默了,她比探春還要更擔心惶恐些,不管如何,二老爺好歹還是個清醒的,應當不至於犯什麽大糊塗,可她家那大老爺……不提也罷。

“好端端的說這些掃興的作甚?”惜春撇撇嘴,冷笑道:“大不了將來遁入空門常伴青燈古佛,好歹能保全了自己,也省得深陷泥潭落個一身汙穢,幹幹凈凈的來清清白白的走,豈不完美?”

“傻丫頭。”林墨菡點點她,輕笑道:“你當那尼姑庵就真幹凈了?就拿那個與賈家來往親密的饅頭庵來說,那裏頭可臟著呢,一個個小尼姑無不生得秀麗可人,打著佛門清凈之地的名號,私底下幹的卻盡是那見不得人的腌臜事。”

幾個小姑娘一聽這話頓時臉色都變了,卻也深知她不可能信口胡謅,一時只覺如同五雷轟頂,三觀都被震碎了,臉色青白交加,又是震驚又是惡心,想起那個曾經也來往過的智能兒,亦不免心情覆雜。

先前智能兒逃離饅頭庵去尋那秦鐘,結果秦鐘那老父被活生生給氣死了,秦鐘自己也緊跟著就去了,秦家父子兩條人命就這麽稀裏糊塗都沒了……原先還不大明白為何秦家那老頭兒會被活生生氣死,卻原來竟是有這樣的緣故在裏頭嗎?

幾個小姑娘受到的了極大的沖擊,一時都失了言語,卻在此時,就聽見屋外一陣喧鬧聲。

“這位爺請止步。”

賈寶玉就怪了,“為何不讓我進去?我是特意來見林妹妹的!”

習嬤嬤是頭回見這賈寶玉,看他那單純好奇的眼神,就知他的確不是裝的,是真不懂為何不讓他進……這就更叫人無奈無語了。

“縱是親姐妹,這樣大的年紀也該避嫌了,何況我家姑娘不過只是表妹,自當更加註意分寸才是,如何能與您這樣大的爺們兒共處一室?”

“什麽避嫌不避嫌的,哪裏來的這樣多的規矩?我們素來是這樣相處的……”

“慎言!”習嬤嬤的臉頓時就落了下來,眼神銳利語氣嚴厲,“姑娘家清清白白的名聲容不得半點玷汙,還請這位爺謹言慎行,切莫害了我家姑娘。”

賈寶玉有些害怕她,瑟縮了一下,又說道:“我怎麽就玷汙林妹妹的名聲了?我與她都要定親了……”

“賈寶玉!”

門猛地一下被打開,就見林墨菡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與我家玉兒究竟是有什麽血海深仇非要如此坑害於她!什麽定親不定親的,定的哪門子的親?誰跟你定親了?你若要發瘋就躲在自個兒的屋子裏瘋去,別跑出來丟人現眼滿嘴瘋話!若再敢叫我聽見你提我家玉兒一句,我就撕了你的嘴!”

賈寶玉懵了,“是太太告訴我的……”怎麽好似不是那麽回事兒呢?難不成太太誆他?怎麽能是假的呢?

“可做你的春秋大夢去罷!”林墨菡啐了他一口,冷笑道:“好女百家求,可普天之下卻是還從未見過如你家這般無恥的!自己想求娶就絲毫不顧對方的意願,沒影兒的事倒是先被你們宣揚開了,怎麽打量著傳開了毀了女兒家的名聲就能叫你們如願了?好一個無恥之徒!若是大家都照你們家這樣的做法,那全天下的女孩子們就都不用活了!”

林墨菡在賈家住了幾個月,向來都是溫溫柔柔和和氣氣的,何曾見她發過這樣大的火?頓時嚇到了一眾人。

探春忙道:“林姐姐息怒,這事兒咱們並不曾聽說過,應是不曾傳開,二太太或許只是私底下跟寶玉提了一嘴想求親,寶玉誤會已經定下了才鬧出這樣的烏龍。”

賈寶玉很懵逼很茫然,看向早已氣紅了雙眼的林黛玉,“林妹妹不願嫁我?”

林黛玉滿心羞憤惱怒,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那股子淚意,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這人,生性多情卻又懦弱至極,什麽花花草草的但凡有幾分姿色你都愛,可一旦碰上事兒你就立馬縮到一旁去了……大冷天的時候,襲人被灌了藥直接扔在門外,若非老太太垂憐叫人將她送回了家中,她會是什麽樣的下場?只怕第二天就是一具僵硬的屍體倒在雪地了。”

“還有前些日子的金釧兒是怎麽死的?因與你調笑了兩句,被你母親又打又攆,最終想不開就投了井……你不是對她們都挺喜愛的?可她們因你而遇了難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麽呢?你什麽都不曾做,甚至連一句求情的話都不曾說,哪怕你不敢求情只私底下悄悄妥善安排一番也好,可你從頭到尾卻是什麽都沒做過,只不過落了兩滴淚罷了。”

“我未來的夫婿,不求他學富五車貌比潘安,亦不求他位高權重富甲一方,但一定得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絕非你這樣遇事只會逃避、懦弱膽怯只會哭的男兒。”

賈寶玉霎時只覺五雷轟頂心如刀絞,臉色煞白如紙,又羞又愧,幾乎要當場暈死過去。

雙眼直楞楞的看著林黛玉,看見她那雙疏離冷漠的眸子,只覺心裏空落落的,好似什麽東西丟了。霎時胸口一陣劇痛,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

“寶玉!”探春大驚失色,慌忙上前攙扶。

林黛玉呆住了,她……她這是將寶玉氣吐血了?不能吧?

林墨菡眼神微微一閃,拽著妹妹的手就一臉怒氣沖沖的跑了。

她得先下手為強。

與此同時,榮禧堂那邊卻也是很不愉快。

老太太果真擡出了賢妃來壓人,原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卻誰知林如海一臉笑盈盈的回道:“皇上交代過了,玉兒的婚事他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只等再過兩年玉兒大些了就賜婚。”

賈母和王夫人都傻眼了。

沒人會天真的認為他敢信口開河打著皇上的旗號糊弄人,既然他敢這麽說,那必定是真的,可是怎麽就這麽巧?

賈母很難不懷疑這是不是林如海特意想出來對付她的損招兒,正要開口說什麽,就看見林家姐妹兩個沖了進來。

“外祖母!外祖母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啊!”林墨菡哭著撲進了老太太的懷裏,唬得在場幾人都是一楞一楞的。

林如海一看不止長女哭得厲害,次女也是眼圈兒紅紅的默默垂淚,儼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當即就怒了。

“究竟發生了何事?”

“可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你們了?有什麽委屈盡管如實道來,外祖母定給你們做主!”賈母也怒了,她的嫡親外孫女兒也敢欺負?還有沒有將她放在眼裏了!

林墨菡哭得厲害,但嘴上卻是一點兒也不含糊,小嘴兒一張劈裏啪啦就是一通控訴,“方才我們正與姐妹說笑,寶玉突然過來硬要往屋子裏頭闖,嬤嬤說要避嫌不讓他進,結果誰知他竟站在門口張嘴胡咧咧什麽玉兒跟他定了親……他這是幹什麽呢?分明是想逼死玉兒啊!”

“荒謬!”林如海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怒不可遏道:“這到底是哪裏傳出來的瘋話?從頭到尾我就壓根兒不曾應過這事兒,為何會傳出這樣的話來?難道你們賈家是想強行摁著咱們林家的頭認下此事不成?如此荒謬無恥之事,簡直聞所未聞!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王夫人的臉色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不過是見寶玉總是悶悶不樂無精打采的,故而才跟他說了一嘴,想著好歹叫他精神些高興些,誰想這十拿九穩的事卻沒成,寶玉偏還跑到林家面前禿嚕了出來。

這麽多年的婆媳,賈母還能不知道她那表情是什麽意思?頓時就知道人家沒冤枉了自家,不禁心生惱恨,又有些惱林家小題大做。

正在賈母猶豫著該如何開口時,又聽林如海一頓劈頭蓋臉的憤怒。

“我活了這麽多年都還從未見過如此求親的,今日可真真是開了眼界了!咱們林家和你們賈家可是自家親戚,玉兒可是賈家正經的表小姐,是老太太您的嫡親外孫女兒!你們怎能如此強人所難逼迫於她?再沒有這樣欺負人的道理!豈有此理!菡兒玉兒,我們走!既然人家不曾真心拿我們當親戚,咱們也不必舔著臉上趕著巴著人家!”

賈母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說,那父女三人就已經憤怒而去,正要叫人去追,卻見一個丫頭來報,“寶二爺吐血暈厥了!”

賈府內頓時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再沒人顧得上林家了。

回到林府,林墨菡就迫不及待的問道:“父親是不想再跟賈家來往了?”

林如海的反應有些奇怪,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有借題發揮的嫌疑。

“我兒聰慧。”林如海也未瞞著,嘆息一聲,道:“我原就對賈家心存反感不滿是其一,在玉兒的這件事上,老太太實在是太過分了些,叫人寒心。其二,賈家這幾年的做派愈發的糊塗混賬了,外頭轉一圈兒打聽打聽,那寧榮二府的名聲都臭不可聞了,府裏的男子著實鬧得不像話,腌臜事一籮筐,我著實不願再與他們家密切來往,沒得帶累了咱們林家的清名,更害了你們兩個姑娘家。”

“其三……”林如海的面色略顯凝重,斟酌著壓低了聲音說道:“賈家只怕是快不中用了,指不定哪日就要被清算了……”

若是尚可挽救,他怎麽也會嘗試一番,好歹是嫡妻的娘家,可就他回京這段時日打聽到的情況來看,賈家竟是從根子裏就腐爛了,且冷眼瞧著聖上的種種言行,顯然已是下定決心不想再留著包括賈家在內的那所謂的四王八公等一眾權貴了,他不過是個臣子,又如何有那能耐去跟聖上叫板?

既是已經發覺了聖上的打算,那他自然也該早做打算了,說他涼薄也好無情也罷,為了家族、為了兒女們,他絕不能叫自家被賈家連累到。

今日抓著這個機會借題發揮,便是一個鋪墊,為日後的漸行漸遠做打算。

林墨菡也沒想到自家老父親竟如此敏銳警覺,不過這樣更好,有這樣一個精明的父親在上頭頂著,她可就輕松多了。

想著,就笑道:“父親這回怕是真能如願以償了,方才……玉兒可是將那賈寶玉氣得當場吐血暈厥了,賈寶玉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今兒這一遭下來,老太太心裏怕是真要怨上了,大抵一時半會兒也不想再見咱們了。”

林如海一臉訝異的看向自己的小女兒,忽的笑了,“玉兒這嘴皮子是厲害得很,如此甚好。”

林黛玉面對父親和姐姐打趣的眼神不禁微微紅了臉,思及方才父親所言,有如百爪撓心坐立難安,遲疑道:“可否私底下悄悄為外祖母準備一條後路?”老太太那樣大的年紀了,若家裏當真被清算,該怎麽熬得過去呢?

林如海沈吟道:“璉兒兩口子不止一次悄悄跟咱們家通風報信,對咱們家倒是有幾分善意……不成……若我私下提點了他,他們早做打算轉移了家中財產,到時候一旦被發現就是罪加一等,再者一旦他透露給其他人,走漏消息壞了聖上的事,咱們家也是要跟著吃掛落的。”

“像咱們這樣的人家都有很多祭田,無論將來如何,祭田都是能夠保留下來的,日後倘若賈家真遭了難,手裏有那一大片祭田日子總不會太艱難,實在大可不必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去做其他事。”再退一步來說,賈家若真活不下去了,他也不可能坐視不理,不過是些銀錢罷了,如今他實在犯不著去冒險洩密。

祭田?

林墨菡微一挑眉,隱約仿佛還記得,原著中好似說過賈家賣過祭田?嘖,人家都是盡可能多置辦祭田,畢竟真要是哪天倒了黴,祭田就真是唯一的退路了,可他們家倒好,好端端的就為了那點錢,反倒將祭田賣了出去,一句“短視”都不能形容了。

老太太許是當真被氣著了,林家那日怒氣沖沖拂袖而去,事後再也沒人上過門來,可見是惱得狠了。

林家幾個人倒是絲毫不在意,沒了賈家的死纏爛打,反倒落個輕松。

事實上賈母又何止是氣得狠了?簡直是要氣死了。

賈寶玉就是她的命根子、眼珠子,好端端的被氣得吐了血……兼之又有丫頭覆述了林黛玉所說的那些話,滿滿都是指責鄙夷嫌棄。

賈母怎能不氣?在她眼裏她的寶玉就是千好萬好,絕不能容許旁人說個“不”字,莫說是嫡親的外孫女兒了,就是親兒子都不行!

且林黛玉還表現出千萬個看不上賈寶玉,這就更是戳到賈母的肺管子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寶貝鳳凰蛋從昏迷中醒來後就一副失了魂兒的模樣,萬分焦急擔憂的同時,心裏對林黛玉的疼愛之情也淡了幾分。

王夫人更是守著賈寶玉身邊整日抹淚,邊哭邊罵:“寶玉待她一片真心,她倒好,半點兒不領情也就罷了,反倒還將寶玉的一片真心放在腳底下肆意踐踏,恨不得指著寶玉的鼻子將他罵的一文不值!他們林家還說我們家欺人太甚,分明是他們家欺負人!”

“想當初她們姐妹兩個住在咱們家時,咱們家上上下下哪個不是對她們多加照顧?寶玉更是待她們溫柔體貼無一處不精心,如今那牙尖嘴利的丫頭就是這樣回報咱們家的,可真真是個白眼兒狼!我可憐的寶玉啊!”

旁邊的王熙鳳聽到王夫人的這番話就忍不住想翻白眼兒,雖然她是賈家的人,但是卻也不得不說一句,自己家對林家兩個姑娘那麽照顧,還得多虧了人家的銀票,倘若當初她們只身前來,一個子兒都不給,那日子可就要大不相同了,自家這些主子奴才是個什麽德行,她還能不知道?

“好了!”賈母臉色鐵青,怒喝了一聲,陰沈著臉思索著什麽,“打發人去史家將雲兒接來。”

“老太太?”王夫人愕然,難不成沒了林黛玉,老太太又瞧上史湘雲了?史湘雲是個什麽身份?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罷了,哪裏配得上寶玉?

賈母淡淡瞥了她一眼,說道:“寶玉如今這副模樣是受了刺激一時緩不過神來,他與雲兒自幼要好,雲兒又是個活潑的性子,來陪著他說說笑笑玩鬧玩鬧許是就能好些了。”

言下之意就是當個玩伴,不曾考慮更多。

王夫人放下心來,就忙催著人去請了。

史湘雲向來不喜在家中,明明是自個兒的家,卻總覺得還不如在賈家來得輕松快活,故而這一有人去接,她很快就提著包裹行李來了,顯然是打算長住的。

到了賈家後,每日裏就陪著賈寶玉身邊說笑玩耍,整日嘰嘰喳喳的很是活潑開朗,一口一個“愛哥哥”的叫得甜蜜又親昵,賈寶玉倒也漸漸轉好了些,不再那般呆呆傻傻仿佛魂不附體一般。

賈母見狀就愈發覺得自己的主意好了,更加的叫史湘雲日日與賈寶玉膩在一處,卻全然不曾想過,兩個孩子已不是幼童了,理應避嫌,更不曾想過賈寶玉如今在外頭的名聲早已臭了,叫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整日與他坐臥一處,對於姑娘家的名聲來說是怎樣的打擊,日後又如何還能尋得好人家呢?

或許賈母也並非不曾想到過,只是顯然沒有什麽能比她的寶貝鳳凰蛋更重要了,見她的寶貝鳳凰蛋過得快活,她便高興,其他都不重要。

迎春探春倒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可一來史湘雲自己樂呵呵屁顛兒顛兒的,二來……便是連她們自己都不敢拒絕與賈寶玉過於親密,縱是心裏頭知道不妥,卻也還是不得不每日陪著他在一處玩鬧,又哪裏有膽子敢去管別人的事呢?

倘若叫老太太和王夫人知道了,她們哪個都討不著好,從小她們就無比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這個府裏誰都沒有賈寶玉重要,惹誰不高興也絕不能惹了賈寶玉不高興。

惜春倒還好些,畢竟她是東府的姑娘,不過她的性子向來就是不愛多管閑事的,更多時候不過都是冷眼旁觀這一切鬧劇罷了。

天氣漸漸愈發暖和起來,眼看著林墨菡的十四歲生辰就要到了,林如海原還想著大擺宴席慶祝慶祝,但林墨菡嫌太鬧騰,只道自家人擺一桌便罷了,待明年及笄禮再大辦也不遲。

沒想到的是,倒是有個意外來客不請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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